给我的父亲
二〇一三年十二月十二日早晨,我抱着爸爸的骨灰,坐着汽车行驶在平川区火葬场通往高速公路的路上。甘肃省白银市平川区,记忆里一个很荒芜的地方,不知道从哪里突然间冒出来了很多很多的人,他们慢慢地走在街道两旁,像炎热夏日阳光下等待收割的麦子,在风的鼓吹下,一浪撵着一浪,我知道,他们都在进行着自己美好的生活,我还知道,这一切都与我和我的父亲无关。
过来高速路卡,上了高速公路,汽车加快了速度,我拉开窗帘,将骨灰盒紧紧地抱在自己的怀里,这是我第一次完全抱起爸爸,也是今生最后一次。抱着爸爸的骨灰,我想起《二十一克》电影中的那句台词:“不管你是否恐惧,他都会最终降临,在那一时刻,你的身体轻了二十一克,他们说,在人死亡的瞬间,人失去二十一克的重量”。但是我感觉爸爸失去的不仅仅是二十一克的重量,一个人离开村庄,在外二十年,爸爸的身体已被岁月一点一点地消瘦,爸爸的生命,从开始的那一刻起就献给了他所钟爱的工作。
阳光透过车窗,暖暖地,依旧能闻到爸爸身前的那种味道,这是上天对我和父亲最后的恩赐。有些事情是无法挽留的,就像父亲的遇难,被上帝带到另一个孤单的世界。我把父亲的骨灰贴在车窗边上,我想父亲在这个地方一个人生活了二十年,肯定还有些眷恋的。从白银市平川区到家里,一共三个多小时的高速路程,但这却是很多年来我和父亲同时走同一段路。
在我的记忆中,算起来我与父亲在一起的日子几乎屈指可数,我上学前班的第二天,父亲听到煤矿招工,就借了一辆自行车赶着去县城报了名,晚上回来没吃饭,随便带了一件烂被子连夜走了。而这一走,竟然是二十年,这一走,就再也没有回来。
煤矿是生产单位,很少有假日休息,逢年过节爸爸和我们都不能团圆。记得那是在我大学三年那年,过年因为买车票人多,路途遥远,就没有回家。大年三十晚上,父亲给我打来电话时,他的声音带着哭泣,那个时候我就想毕业了回家,那里都不去陪着父亲,给他养老送终,但是我刚刚毕业才半年的时间,父亲就匆匆地走了。
从此,便是阴阳相隔。
“当突然发现要彻底失去某段时光,某段时光里最重要的人时,金色年华的美好已经不知不觉在无数个日夜里轰然老去,蓦然回首时,那段美丽的光阴里已经是落英缤纷。”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二〇〇八年夏天写在日记里的几句话,有些要走的人和要远去的事,是留不住的,我们只能缅怀。
我可爱的爸爸,那些有您的岁月就如蝶翼展翅晶莹剔透,它会一直在我的心里,此生永不会忘记。
-------二〇一三年冬于定西