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二月(组诗)
文、宇宙浪子
写在前面(或者关于我的写作和画画)
本以为父亲去世后,我的写作和画画都会停下来,但我还是整理出来了这一组文字,我知道,那是因为痛,或者因为自己。我必须要为自己找个理由,找个不再疼痛下去的理由,坚强地活下去,我想这也是父亲最大的愿望,纵然他走的是那么匆忙,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。无论是在梦里还是现实,有些事情必须要我来承担。
现实与虚构之间,当虚构的事情变成现实,当现实变成虚构的情节,我知道这在别人看来没有什么,但对我来说,我始终相信有那么一条路,能够穿越现实与虚构,一直通向远方的远方。
在此之前,或者在此之后,我永远都不会相信有上帝那么一个人。没有人可以为我辩白,就像撒谎的人是永远不会撒谎的。人生可以有好多假设,假设一切的存在或者不存在,就像谎言一样,谁都可以欺骗谁,但是唯一不能假设的是人生不可能永远活在假设之中。我承认我相信缘分,比如我和僵硬的石头,在上学的时候我就和它们结下了缘分,每天在校园里随便拣一些,上课的时候拿着刀子刻画,它们从来都不怨恨我,不怨恨我拿着刀子把它们的身体刺得不像样子。有时候我也喜欢做梦,在梦中构造一座空房子,却又不知道往房子里装些什么?父亲匆忙地走了,关于他的故事只能在时间里沉淀。不知道我是否还能把父亲留下的一切都拣拾起来?我想能,或者我不能。不是因为喜欢写,也不是因为喜欢画画,这与写文字和画画没有关系。
——二零一四年春于定西
■一月
把对联贴在岁月的门口,一本老黄历
掉进历史的深渊。又一本黄历翻开新的一页
与其说是开始,还不如说是结束
不管是忘记还是珍藏,都是为了新的开始
满山的积雪还没有融化,梦的种子
已在我的诗歌里发芽
■二月
花朵已经在房间里盛开,唯一不同的是
没有一只昆虫提前苏醒,并和我说话
丢掉所有的词语,黑白之间
有人骑着一匹温顺的马打村庄路过
不为风,不为雨。
若明若暗的事物,永远都是美丽的
■三月
轻轻地推开三月的门,春天的脚步
依稀可辨。天空绽放出纯净的蓝
温柔的风剪不断春水,桃花开在少女的发髻
这是一个害羞的季节,阳光将所有的梦暖成微笑
整个春天复活。回到泥土的芬芳
再卑微的生命,也有花样年华
■四月
所有的桃花开始死亡。粉红色的血
一滴一滴地淹没春天的影子
以梦为马,村庄的麦子开始生长
于是,我想做一个幸福的人,面朝大海
所有的凋谢和盛开,都与季节无关
我们都在风景里徘徊,而风景永远在我们之外
■五月
银色的镰刀映照着母亲苍老的容颜
云朵与云朵,在高处诉说着关于雨的秘密
麦浪滚滚,父亲喜悦的泪水浸湿大地
佝偻的背,把一地阳光拱出一条条淡墨的忧伤
没有人可以站在太阳之上
金黄色的五月,所有的词语都黯然失色
■六月
与阳光对坐,风中有麦子滑落的声音
成熟的背后。我们陷入生命的孤独
不要轻易相信雨水会把梦想浇灭
每一朵凋谢的花瓣都是不能说出的秘密
写诗与读诗的人都已经离开
我站在窗前,一只鸟滑坡天空,之后消失
■七月
看不到麦子的季节
忧伤总是弥漫在心头
生活在没有青草的城市
我只能在梦中想念我的村庄
而七月的背后
依旧是我读不懂的岁月
■八月
这个季节与我有关,也与母亲有关
源自于很多年前母亲生我的那个晚上
因此。八月,我不想说话,不想抒情
只想以沉默的方式,与世界,或者自己对峙
但是喋喋不休的蝉鸣,让八月显得疲惫不堪
就像在岁月里逐渐苍老的母亲
■九月
九月。所有秋天的情绪
被一场秋雨洗刷地干干净净
过尽飞鸿。叶落纷纷
望不穿一汪秋水的苍茫
九月。大地裸露,时间的内部
失语的不是世界,而是我们
■十月
总会有一些东西沉淀下来
整个季节都在进行伪装
空洞的天空无法掩盖
莫名的记忆,在心灵深处渐渐清晰
没有人告诉我,那些草是怎么枯萎的
也没有人在乎荒野上一匹老马的瘦姿
■十一月
风调转方向,往北吹。刮走所有的落叶
鸟群藏匿,空茫的大地之上,谁是时间的审判者
如果允许,十一月,请给我一个盛开的姿态
一定会有人在等我,这肯定与风花雪月无关
我不想为自己辩白,撒谎的人是永远不会说谎话的
白天是黑夜的另一种存在方式
■十二月
雪是下不完的,在冬天没有结束之前
有些事物还隐藏在雪花的背后
一朵花的凋谢,意味着一个生命的消失
一个季节的凋谢,是死亡降临还是重新开始
十二月,鸟儿归巢,而我的村庄
见与不见,她一直都在那里,还有我的母亲